第85章 、隔阂
岑锦年听着他这声呓语, 原本想要再次推拒他的手骤然一僵,神色也变得有些莫名。
周遭又变得寂静,裴舟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。
“阿年......”他似是有些哽咽, 声音低哑,“对不起。”
岑锦年没有吭声, 也不动弹。
裴舟又凑到她耳旁说了什么, 声音含糊,她没听清。
渐渐地, 身旁的呼吸声愈来愈重, 不知过了多久,岑锦年以为他陷入沉睡后,刚想挣开他的手, 却发现他即便睡得沉也还是没能挣开。
无法,只能这般任由他抱着,睁眼到天明,一夜未睡。
翌日。
裴舟刚从床上醒来, 因着宿醉,只觉头昏脑涨, 迷迷糊糊睁开眼,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岑锦年白皙的侧脸。
他的神情有些怔愣, 似是没反应过来, 不过一瞬, 他的眼底便立即浮现出欣喜,眉色飞扬, 不禁柔声唤道:“阿年。”只是声音有些哑。
如今这般场景,是他没日没夜都在殷切盼望着的,好似又回到了当初还在太孙府的时候, 就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多了几分甜美。
岑锦年察觉到动静,偏过头来看他,脸色有些冷:“皇上既然醒了,那便起来去上朝吧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,裴舟的所有幻想瞬间被打破。
见她眼底乌青,眉眼间也是难掩疲惫之色,原先欣喜的面容不禁僵住:“你可是,一夜未睡?”
岑锦年没有应他,仍旧道:“醒了就起吧。”
裴舟见她如此执着地想让他离开,脸上立即变得失落起来,仍旧环在她腰上的手不禁顿住,手心攥了攥,有些留恋,却还是讪讪地移开了。
见他终于将她松开,岑锦年随即坐起身来,暗自朝里侧挪了挪,同他拉开距离,神色冷漠,周身散发着疏离。
裴舟也跟着坐了起来,只是他头疼得厉害,眉心紧蹙,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。
气氛沉默,二人明明同坐在一张床上,可他们之间却像是有一道纵深的无形沟壑隔着,永远也无法横跨过去。
“昨日......我喝多了,稀里糊涂便跑到你这来了。”裴舟开口同她解释,“打扰到你歇息,抱歉。”
岑锦年垂了垂眼睫,眼底神色不明,但还是轻轻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见她不大想搭理他,明摆着一副赶人的模样,加之还要去上朝,裴舟想了想,便不敢再多留,起身穿鞋。
待整理好衣冠,刚欲抬脚往外走去,顿了顿,还是回头朝静静坐在床上的人道:“阿年,昨天我以为,你不会回来了。”
话落,他扬了扬嘴角,“你能回来,我很高兴。”眼底是细碎的笑意,身上气息也尽显柔和。
“你再好好躺会儿,我去上朝了。”
裴舟走到殿门外,田安正好迎了上来,见他神色略显疲惫,思即他昨日没完没了地喝酒,赶忙让一旁的小太监将备好的醒酒汤端了上来。
“皇上您先喝点,不然待会儿头更疼了。”
裴舟没有言语,将那碗醒酒汤一口喝尽。
将碗递给一旁的小太监,突然道:“裴时可有什么动静?”
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,语气也十分平淡,可在田安听来,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毛毛。
“回皇上,常王殿下自回京后便一直安安分分,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。”
裴舟压了压眼睫,“派人看紧点。”
田安忙颔首应下:“奴才明白。”
*
岑府瑞竹院中。
柳元容今日一直记着要将阿珠找来陪陪老太太,谁曾想不过一个晚上过去,阿珠竟不见了踪影。
柳元容看着眉头紧皱的柳翠,神色黯黯,抿了抿唇,思索道:“府中上下可都找遍了?”
“都寻遍了,仍是不见人影。”柳翠也是疑惑,怎么好端端的,一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。柳元容没有吭声,坐在椅子上凝神思索,她想了许久,仍旧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轻易放过,不管是因为阿珠同岑锦年相像,还是因为老太太将她错认。
她总觉得,冥冥之中好似有一个推手,正暗暗将她推着前进,倘若将此事查清,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“那将她买进来的人呢?”柳元容抬眸看向柳翠,目光犀利。
“据昨日跟阿珠一块送膳的人说,阿珠是外院一个姓李的妈妈带进来的,可今天一早,这李妈妈也不见了,且这李妈妈也是去岁才进的府,据说孤身一人,并没有什么亲属。”
柳元容眯了眯眼,而后冷声道:“查,必然将这事给我查清了。”
柳翠郑重颔了颔首:“奴婢明白。”
待柳翠退下后,柳元容左思右想,总觉得这事蹊跷,阿珠的身份说不定另有隐情。
不然她一个丫鬟,混进府中什么也不为,就到老太太院中伺候了一天,她图什么?更何况那日老太太险些摔跤时,她甚至比她反应还快,面上的惊慌之色也不似伪装,倒像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忧着。
并且,那日......
柳元容突然猛地站起身来,神色激动,目光闪烁,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绞着。
那日母亲只瞧了她一眼,便直接断定是阿年回来了,可以前在老太太哭着闹着要寻阿年时,她们也特意寻了人来假扮,结果却是被老太太一眼看破,可如今......
难道......她当真是阿年?
思及此,柳元容的心瞬间狂跳起来,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她明明知晓岑锦年的遗体如今就葬在皇陵中,可这个念头一浮出,她便再也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,她疯狂地盼着这个猜想是真的。
她不管她如今是何人,是何身份,只要她回来了,她便永远都是她的女儿。
柳元容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着,眼中一片湿润,咬了咬牙,暗暗想道:不行,还是得去找老太太,老太太既然如此笃定,说不定有她自个儿的理由,毕竟阿年同她向来亲厚。
话罢,便立即转身往里屋走去。
不管真假,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,她就断然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放下,总该求个明白才是。
就在此时,从西南回来的苏邵同岑锦华,其车马也已进了京中。
*
这日,正当岑锦年在明福宫中无所事事时,裴舟突然出现。
待将周遭宫人屏退后,他才面含笑意,步履翩翩地朝她走来。
岑锦年见他似是心情大好,完全不同于以往掩藏的厉色,不禁有些疑惑。
裴舟走到她身旁,温柔唤道:“阿年。”这些日子他同岑锦年的关系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,虽说她一直待在宫中,只要他想见她,便能轻易出现在她眼前。
只是,人的野心总会愈来愈大,待满足了某一方面时,想要的也会更多。他开始不满足于此,他想要同她,恢复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。
如今倒是有个好机会。
岑锦年皱了皱眉,不知他又在想什么,却还是起身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“皇上。”
裴舟见状,脸上挂着的笑意僵了僵,眸色也由原本的飞扬变得暗淡,不过一瞬,又恢复了过来,赶紧将她扶起,嗔道:“不是说过了,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吗?这般客气做什么?还有,同以前一般,唤我阿舟便好。”
岑锦年倒也没有反驳,朝他颔了颔首,低声应“是”,只是下一次她还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。
裴舟闻言,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,心中划过一抹苦涩,她待他一如既往地疏离。
他知道,她心中还有芥蒂,不过,既是芥蒂,那是不是表明,只要解开了,将过往翻篇,她便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们重新开始。
这般一想,原本蒙上一层灰雾的心,仿佛又多了几分光亮。
裴舟随后牵着她,往窗前的软塌走去,在她忍不住想要挣开他的手之前,率先将她松开。
他看着神色有些冷漠的岑锦年,暗暗吸了口气,而后同她道:“前些日子,云谷国进贡了一批骏马,其中还有几匹赤兔,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,待有了空闲,想去草原上跑马,如今那些马便放在碧昌行宫中养着,那个行宫旁正巧有个马场,你可想去?”
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温温柔柔的,每每同她说话,目光总爱落在她身上,眼中满含柔情,好似比天上的云还要绵软,只是岑锦年看他的次数一贯屈指可数。
岑锦年听他说完,这才抬眸朝他看去,见他脸上带了几分央求,可又无形中多了几分坚决,想了想,反问道:“我若说不想,便能不去吗?”
裴舟闻言,笑意顿僵,嘴角立即下压,多了几分失落,沉默一瞬,却又重新展颜道:“阿年若不想,那便不去。”声音中多了几分讨好。
虽说如果不去,他的一番苦心便会白白浪费,可只要她开心,那便是好的。
岑锦年见状,立即应道:“既如此,那便不去。”
裴舟没有再说什么,忽然觉得口中有些干,抬手随意倒了杯茶,喝了两口。
他又坐了一会儿,二人却是无话。
许是心静了许多,岑锦年倒是坐得住,完全不同于裴舟心事重重的模样。
见茶杯已空,岑锦年便开始赶人:“皇上若是茶喝完了,那便请回吧,我乏了,想歇会儿。”
裴舟朝她瞥了一眼,见她脸上神色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同一个模样,没有丝毫变化,心上又多了几分黯然。
想了想,还是忍不住开口道:“碧昌行宫天晴气暖,山清水秀,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,那里还有位告老还乡的前太医院院正,医术高明,我原本想着,此去的话,倒可以寻个由头让祖母等人随行......”
他的话还未说完,岑锦年便突然开口:“我去。”声音坚决。
裴舟闻言,脸上立即浮现出笑意,“好,那我这就派人去安排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还有一更估计会很晚,大家不用等了,早点睡觉,明天再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