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···
临走的时候, 长翎又去角落里看一看蓝色的米康花。
还真别说,闵天络复原的这处木院子和木屋,每一处的细节还真的和当时的一模一样, 就连院子里当时栽种着的花草,都是一样的,大概他记忆真的在慢慢恢复起来吧。
可是她走到角落边蹲下看的时候, 却发现这并不是米康花,而是秋穗花。
米康花和秋穗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,但不熟习的人压根分辨不出两者区别的花。
而且,这两种花一般是生长在一起的, 有米康花生长的地方,旁边就一定有秋穗花。
这二者的区别在于,米康花底部的根是牵连在一起的,而秋穗却是分开的。
那时候的天络还特地给她介绍了一通, 说秋穗花长得跟米康一样, 还老是汲取掉米康的养分, 他就不喜欢秋穗。
而且他还说过,这世上能分清米康花和秋穗花的人没有多少, 现在,又多了她一个人了解这两种花了。
“天络哥哥, 这花你从哪里找来的?”
长翎蹲在角落里问。
闵天络在整理着坐骑,回过头来对她一笑, “哦, 你说这秋穗花呀...前面河堤就有很多,你想摘些回去吗?”
长翎愣了愣。
原来他知道这个叫秋穗呀,她还以为他一时糊涂,搞混了两种花呢...
但是...为什么别的细节处他都还原得一模一样, 就这花却搞错了呢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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闵天澈这一战是日后攻破枣京至关重要的一战,倘若鎏城破城,枣京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天然屏障,少了这道屏障的保护,要将枣京围攻起来就容易多了。
这一战东昭兵战得相当艰难,东昭皇憋不住了,向闵天澈提出了一个条件。
交易的条件是,他把现下所有枣京里的人全部运押到鎏城里,任凭他处置,而他则要求,日后枣京那一战,让那个叛徒闵天络来当主帅。
这个条件相当吸引,这样一来,疯六就不必多等数月甚至以上的时间,就能提前送走当年欺辱过、嘲笑过他的那些人。
他需要暂时收兵,等待东昭皇的准备。
无尘骑马追上去,同他道:“美人殿下,那东昭狗皇帝派人来说了什么?”
那会儿,本来是他们乘胜追击的好机会,可太子殿下听完来人说的话后整个人脸色都变了,然后居然没有让无尘他们一支暗线组织先行去办事调查清楚,就答应了东昭帝的交换条件。
“你不必理会,反正这个交易也不差,不是吗?”
闵天澈的表情和反应依旧是很不对劲。
“是这么说,但是...”无尘看了他一眼,但是你怎么听完像世界要崩了似的?
“还有那个,那个来使一说什么拴魂柱,你为什么要把贫僧支开了,你又有什么事情不能让贫僧知道的?”
闵天澈不想跟他多说,直接狠抽了一记马鞭,扬长而去。
拴魂柱...苏清寒来到的第一天,就同他说起了这个。
苏清寒说:“殿下,你左耳边的这根叫拴马桩,但是,在古医籍里,也叫拴魂柱。”
“殿下是情志致使肝虚邪袭,以致神魂离散,魂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四,那些不是殿下,却又是殿下的殿下,在殿下的本体归位时,便以淤结成肉瘤肉柱的形式,寄存在殿下的身体某处。”
“殿下切记,倘若某一天,您的本体不足以镇住副体,让副体占了主位,那您也一定要竭力控制住副体,别让您的副体生了灵窍,把您的拴魂柱割掉。”
“割掉拴魂柱会怎么样?”闵六问。
“那殿下的本体就再也没办法回来,会一直被副体占据。”苏清寒道。
闵六立马就抽出一剑,对准了自己的左耳,“那孤先把它割了得了。”
苏清寒大恐道:“不!殿下不可!其实那副体也是殿下的一部分,倘若您割掉,恐怕您的主体也会一并消失,到其时,殿下,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了!”
闵六叹息一声,收回了剑,“那...孤的主位被占时,储存本体的肉柱也是在左耳边吗?”
“这个嘛...”苏清寒迟疑道:“这个要看实际情况,臣也没有看见过殿下您主位被占领的时候,实在是不好告诉您在什么位置呀。”
“有的人副体魂柱长在左手呢,那主体魂柱就会长在右手,但是有的人副体魂柱长左手呢,他主体魂柱也有可能长在屁.眼,这是都有可能的。”
一开始闵天澈演化成别的东西时,他本体清醒后,是记不起来当时发生过什么的,可是慢慢的,那天的记忆会慢慢地回来。
如今他已经能想起来当初得知了赵长翎在东昭,和那个长得跟闵天络很相似的白瑾瑜很亲密地在一起时,他就曾失去过神智,变成了野兽豺狼的副体。
还有上回长翎尾随闵天络去望沟山下,他顶着盾牌替他俩挡了炸开的碎石那一次,回去后长翎跑到他营帐去找他,和他当时变了多少种东西,最后还变成闵天络的事情,如今都一一想起来了。
只是,苏清寒口中所说的,在陇南山的那半年多时间的记忆,他始终没能回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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闵六带同兵马回到了大本营驻扎。
他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到赵长翎了,军营中只有宋氏夫妇在给军队输送物资,和帮忙戒断营的百姓戒断毒瘾的忙碌身影,却始终没有找到长翎的身影。
闵天澈虽然这段时间都不大敢面对长翎,尤其是长翎和闵天络站在一块的身影,会让他的心脏撕裂般疼痛。
但是,他其实又无比思念她的影子,不管何时都想偷偷地看一眼。
用双手交合,指缝间只扣出一个小小的边框,摒除她身边旁的身影,只看着她一人。
那样,会使他内心逐渐平静。
“太子妃今天没来军营?”闵天澈大步走到军营口,问那些守营将士。
“回殿下,太子妃来过了,这个时间,她又走了。”
“她去哪里了?”在屠城之前,闵六总感觉内心有些犹豫,明明复仇这件事早已经钉钉在他的血液中,不管是当年要求把他抓来的东昭帝,还是当年枣京看热闹嘲笑过他的人,他全都要他们后悔!
但是,每每在这即将能执行的时候,他又总是会想起赵长翎的脸孔。同时内心便开始犹豫起来。
屠城啊...醴城里三千九百八十三人,除去当年奚落过他的人外,虽然里头看热闹的也有不少,但是...他们真的都该杀吗?
明明以前的疯六是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的。
在他眼中,人命从来就不是他值得花心思去思考的问题,他确定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。
他会让所有对他报以希望的人,包括他的父皇母妃,都对他失望,他就是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,他要让所有对他报以侥幸和怜惜的人都后悔。
可如今一想到赵长翎失望的眼神,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迟疑,甚至允了东昭皇暂且退后的要求。
“噢!殿下,卑职知道太子妃去哪里,最近太子妃来过军营,都会来借马车。”
闵天澈骑着马,往那士兵所指的方向去了,他只是打算远远地看她一眼,就看她一眼就走。
在这种时候,闵天络应该在忙别的,不会和她在一起吧...
他就怕碰见那二人站在一块的情景,但是又想要看她。
终于他找到了她的马车,踏入了那片有木栅栏小院木屋的领域。
扑面而来的熟悉感...
原本他已经双手上下交叠,只露出两个虎口比出的一个狭小只能看得见一人身影的边框,开始心情紧张地搜寻只有她的身影。
却不料,此时的赵长翎坐在木屋的阶梯上,却是把闵天络抱在怀里的...
闵天澈一下子炸裂了,他连长翎焦急地呼喊闵天络名字的声音,都杜绝在外,拒绝去听。
整个人晃晃荡荡地拄上木拐,一下子踩了下坡的草皮笔直地滑下,昏了过去。
醒来的时候,周围已经黑漆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。
他艰难地拄上木拐返回那个小屋,赵长翎和闵天络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一间门打开,里头空荡荡的木屋。
他脸颊上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,继而摔倒在了木屋旁。
他看着洞开的那扇门,门里似乎还有长翎和别人的身影在,他开始用力地揪起了地上的草皮,直到把那地的植种的花草尽数拔掉,露出光秃秃一片土地,而他的双手也因揪出植物而被割得鲜血淋漓,他却仿似不觉得疼似的。
“赵长翎...”
他觉得心脏疼得要命,遂不停地捶打心脏处,直到敲喷出血,从嘴角溢出。
原来....原来一切是这样的...他想起来了...
他想起了,那半年多发生的事情。
但是又能怎么样呢?
那半年多的时间里,虽然和长翎朝夕相处的人是他,甚至赵长翎口中所喊的天络哥哥,也是他的副体。
但是,她喜欢的,由始至终都不是他啊...
不是他这个心肠冰冷的恶鬼啊...
她喜欢的,是镜子里的人,是他给她投影出的,他弟弟的模样...
“哈哈哈哈哈...活该啊...你还真是活该啊...”
突然,他左耳边的拴马桩消失了,他的眼瞳变浅,笑声也变得轻快。
“闵天澈,这个世界上,不会有人喜欢你这只恶鬼的,还是趁早放弃吧,何必痴心妄想呢?”
动作神态和模样都是闵天络的,话语和声调都变得尖刻起来。
“你回想一下,再回想一下,小的时候,明明你和他都是母妃一胞所生的,可是为什么,废后要求要拿走一个时,你母妃和父皇明知送走的那一个肯定要遭折磨的,为什么选择的是你,而不是他呢?”
“你又仔细回想一下,明明你默默承受了那么多,他们都理应对你心生愧疚,可为什么,他们喜欢的都是他,连最后被送去当质子的还是选择了你呢?”
“那是因为...你生下来就注定了不讨人喜欢,甚至让人厌倦,你弟弟从小就性情温和且讨喜,所有人都喜欢他,可你却从来都不会笑,大家看着你,只会觉得晦气。”
“你弟弟什么都好,只除了身体不好,他活该得到一切,而你...你健康的身体原本也该是他的...这个世界上,你本来就不该出生...”
“闵天澈,你这个废物,不死也没用了,要不,我来帮帮你吧...”
他突然露出了阴暗的表情,那个表情三分讥讽六分优雅,是不属于闵天澈的阴暗。
他微扯开左边的衣襟,伸手掐住了左边锁骨下心脏砰跳的位置上,新长出来的一颗肉色的瘤子。
似乎他稍一用力,那瘤子就能被他连根拔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