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渡若十六 我很想你132
缓缓往上瞧。
那是一张半隐在人群后头的、俊秀的脸。
小姑娘几乎屏住了呼吸,心脏也骤然急促地“咚咚”跳动。
“嘎吱”。
她推开房门。
院中的交谈声倏忽一滞,一道道惊讶的视线皆先后望了过来。
“你怎么出来——”
“意哥哥!”
小姑娘难掩哭腔,越走越快,最后“蹬蹬”小跑着、往门口奔去。
人群中的隋意,这时也好似回过了神,忙拨开前方阻碍,甫一到门边,便被她撞了个满怀。
她的身子是软的、是热的,呜咽的声音也是真实的。
深冬的寒峭在怀里融化。
就好像一场看不见尽头的噩梦被落入帐中的煦日击碎。
隋意极尽轻柔地拥住她。
“祯儿妹妹别怕,从今以后,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到你了。”
小姑娘埋头哭了一会儿,缓过气,觉察到身旁还围着一圈人,她一半羞赧、一半不舍地从隋意的怀抱里退出来。
对上贺娘子惊讶的目光,她一边擦眼泪、一边道歉:“对不住,我方才太激动了,他们,他们不是坏人,是来救我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”
贺娘子干笑道。
“外头天气凉,官爷不如进来喝口热茶?”
……
贺娘子去灶房烧水了,隋意带来的一群官兵、也功成身退回京复命。
简陋的茅屋内,只坐着两个人。
隋意早在进门时,就发现了小姑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。
最严重的的伤当属手腕,素来细腻白皙的皮肤、此时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红痕,不难想见,昨夜她是如何的挣扎无助。
只觉心尖涩得发疼,隋意蹙着眉,想也不想、便捏住她的手。
“意哥哥!”
“别动,让我看看。”
陆宜祯无措地抬着双手,任他翻来覆去、翻来覆去地瞧,只感到脸颊一点一点地变烫。
“是不是,是不是很丑呀?”
“不丑。祯儿妹妹很勇敢。”
他从袖中摸出一小瓶浅褐色药粉,小心而轻柔地匀在她的伤痕上。竟比她昨夜自己上药时还要仔细谨慎。
“疼不疼?”
“不疼的!”陆宜祯望着他,“倒是意哥哥你,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?”
方才重逢惊喜交集,因而没顾得上留意,现下一瞧,他白色裘衣上沾了大片大片的血迹,发丝也缠着血痂,脸颊倒是干净俊俏的,只不过眼底泛有淡淡的乌青。
一看就知道累坏了。
她鼻头一酸,又想哭。
“你是不是整夜没睡呀?”
“我没关系的。”他为她上完药,抬起头,浅浅地笑,“只要祯儿妹妹平安无事,我就算是粉身碎骨、也心甘情愿。”
“你不许说这种话。”陆宜祯粉着脸,教训他,“不管是你、还是我,都要好好的,知道吗?”
适时,贺娘子端了一托盘的热茶和热腾腾的米汤进来。
几个人填了肚子,陆宜祯又向她道了通谢。
“贺娘子,我能得救真是多亏你了。只是,只是我哥哥他为了找我、整日整夜都没休息,立即启程回京也太辛苦了,可否借你家的地方歇息一会儿?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贺娘子爽快道,“相逢也算有缘,我男人他下午就该回来了,这大过年的,你们不如在我家用了饭再走。”
“这太好了,真是谢谢你。”
“正好,灶房里还烧着水。”贺娘子偏头对隋意道,“这位官爷,你不妨先去擦把脸,睡起来更舒服些。”
隋意与她道过谢,却没有起身出去,而是问她要了一卷绷带。
贺娘子的男人是个赤脚郎中,此番出远门、也是为了看病救人,因此家中并不缺药物用具一类的东西。
她将绷带翻找出来、递给隋意,只见他俯身、把陆小姑娘的手腕包扎严实了后,这才出门去。
望着门边消失的清俊背影,贺娘子“啧啧”几声。
陆宜祯红着耳尖、垂下头,只当自己没听见。
……
隋意洗漱完,进房去歇息。
贺娘子在院中砍柴洗衣、置备菜品。
陆宜祯闲来无事,帮着她剥花生。她伤的是手腕,手指头却依然灵活,只要不做太大幅度的动作,就不会觉得痛。
但剥了没一会儿,隋意便从屋里头走了出来。
陆宜祯望见他,蹙起眉,不是很高兴:“你怎么还不睡?”
“我睡不着。”
陆宜祯顿了顿,忽然想起自己夜里头辗转害怕的情形,好似有些懂了。
她擦干净手,起身推他进房,又将他塞进被窝里,趴在床边、支着脑袋,对他说:“我陪着你,快睡罢。”
隋意定定地看着她,忽地抬指、朝她揭开被子一角:“祯儿妹妹也上来。”
小姑娘瞪大眼,炸毛一般、“咚咚”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你,你怎么这样?”
他不徐不缓地坐起身。
温声道:“我只要一闭上眼,就全是祯儿妹妹失踪后的景象,就算知道了祯儿妹妹安然无恙,也还是会忍不住去回想。祯儿妹妹昨夜,又是怎么睡着的呢?”
“我……”
小姑娘说不出话。
“所以,祯儿妹妹也一样没有休息好。”
“……”
“祯儿妹妹,我很想你。”
柔和轻软的声音,好似春日荡过湖面的柳梢。
心湖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,残存的理智彻底被搅成了浆糊。
陆宜祯朝他走了过去。
等被他细心地避开伤处揽入怀里、身上也搭了层被子的时候,陆小姑娘的神思、才勉勉强强地回了笼。
心想,这个人,怎么能将蛊惑人的法子、使得这么炉火纯青?
她努力地昂起脑袋。
入目是漂亮流畅的下颌线条,仿佛是觉察到她的不安分,隋意垂头望下来。
那双标致的桃花眼,柔软温和地盛着她的倒影。
小姑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心里又想,蛊惑人又怎么样呢?只要是他,上当一百次也没关系。
“意哥哥,我也很想你。”
隋意眨了眨眼,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。
忽然吻过来。
时值寒冬,室内却是冰消雪化、融融如春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稍稍退开、抵着她的额头,眼底弥漫着浓到化不开的眷恋与缱绻。
低笑道:“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。”